恩京的书房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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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一年多以后的除夕恰逢周六,V大本科学生会在副主席周临江新搬的顶层公寓的露台上办了个过年会。

在V大念书的本科生人数不多,总共四十来个,去掉几个请假走的,再去掉二十多个有家人来波士顿陪过年的、或和男女朋友过的,还剩十三个落单的小朋友,凑到了一起,相约互相温暖,结伴过年。

为了赶上看国内的春节联欢晚会,大家前一天都跑副主席家过夜来了。

周临江的顶层公寓很大,三个女生占了一间主卧,十个男生凭实力睡床睡沙发睡地毯。

季别身手好,来得早,和周临江沆瀣一气,声东击西,冲进客卧把门锁了,任由外头风雨飘摇,快乐刮分客卧大床。

今年段家人聚到了在波士顿郊区的老宅子里过年,段逐前天就去了,关怀却并未迟到,季别看见来电人,让周临江把游戏音乐关掉,接了起来。

“还没睡?”段逐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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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圈套,一个语言陷阱。

季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非常乖巧地告诉段逐:“等你电话呢。”

周临江抬头看了季别一眼,把游戏关了。

季别本学期转学到V大,性格活泼开朗,人缘很好,但是从未有过任何罗曼迹象,突然用这种引人遐想的声音说话,立刻触动了小周关爱同学的八卦神经。

季别显然也感受到了周临江的目光,伸手按了电话静音,迅速告诉周临江:“家长。”

周临江恍然大悟,重新把游戏打开了。

客卧也有一个包了玻璃窗的小阳台,季别拿着手机,推开门走出去。

段逐问他:“已经在周临江家了?”

“嗯,明天早起。”季别老老实实地说。

季别的新生活没有离开段逐,也不再靠得那么近。

他转学到了段逐的学校,段逐有没有在背后出力,他不知道,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的。

段逐很忙,两人在学校交集不多,很少人知道他们有私交。段逐比以前收敛克制了很多,连季别租房的过程,他都没插手,最多也就是在季别打算跟人合租的时候,凑到季别耳朵边上,对季别说:“你随便租吧,我什么都能住。”

季别没办法,还是租了一个不差的公寓,除非有事,不然段逐都住在季别那儿。

段逐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以前房子是有管家打理好了才搬过去的,季别也没注意,现在真的换了个什么都没有的新房子,季别才知道段逐有多难搞,住过来这也缺那也缺,每天都有货品送上门来,都不是季别会买的那种。

季别还犹豫过一阵,觉得段逐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真要这样形式大于内容地搬家,还不如搬回去算了。季别和段逐提出来,段逐竟然不同意。段逐发自内心享受和季别挤小房子的感觉,他说这样季别转来转去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干事情就不会分心。

家里段逐的生活痕迹太重,段逐连公司文件都乱放,季别根本不敢让任何人来参观。

有一回段逐不在,段蔚然来找季别拿东西,季别想着跟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带她上了楼。

段蔚然一度以为季别和段逐分手了,结果上楼一看,段逐的贵重物品扔得整个公寓都是。

“之前死线,在图书馆里通宵,没来得及收拾。”季别看段蔚然沉默了,开口解释。

段蔚然摆摆手,说:“我懂我懂。”

季别把东西给段蔚然,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段蔚然给他描述了一番前几个月过年时,段家旁系对段逐追堵巴结的氛围。

季别和段逐的插曲没影响到段逐在家里的地位,只是自从那件事发生,每年过年,都和老人一起过了。段家几个老的来波士顿也来得勤了些。季别和段家人没交流,他们来时,段逐不回季别这里,但他给季别打电话,也从未避讳过。

“哎那些人肯定想不到大少爷现在跟你住在——”段蔚然说了一半,感觉不太好,就没说下去。

“是委屈他了,”季别并没有生气,“我明年换个大一点的。”

他用信托金做了一些投资,回报还算可以,规划里加进段逐,好像也并没有太多不适合,反而让他安心。

季别以前不肯面对。

人得独立,得有自己的生活,要做喜欢的职业,这些都是对的,但段逐不一样,段逐是他的家。

走得再远,都要回家。

波士顿的除夕前夜突然下起雪,一粒一粒打在周临江阳台的玻璃窗上,空中都是纷纷扬扬的白屑,随风上下浮动。

段逐在那头问:“季别,在听吗?”

季别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反问段逐:“什么?”

“我说,”段逐耐心地重复,“给你的新年礼物放在床头柜。你明天看一看喜不喜欢。我尽量早点回来。”

段逐还是把季别当小孩,喜欢给季别准备礼物。

季别也变得去哪里都记挂着段逐,两人都在适应新的恋爱方式,从头开始学相处,有话直说,脚踏实地,循序渐进。

季别说了好,两人又聊了几句,段逐还要去给太爷爷上香,就挂电话了。

走回了卧室,季别看着趴在床上打手游的周临江,想了想,对他说:“临哥,我得走一会儿。”

“行啊,”周临江没抬头道,“干什么去?”

“找个人。”季别说。

季别拿着车钥匙下了楼,为了交通方便,他自己买了一台很普通的车。

他对老宅子挺有心理阴影的,但是想着段逐,还是往那儿开。

路上行人不多,雪断断续续下,地上倒没什么积雪。雪天路滑,季别不敢开得太快,他也不大认识路,看见老宅的门的时候,已经近凌晨。他绕着围墙开了一圈,只有一间房的灯亮着,别的房间都看不见灯,不知是都睡了,还是拉上了窗帘。

季别又拿出手机,有些犹豫地拨了段逐的号码,段逐接的很快,季别问他:“你在哪儿?”

“在房间。”段逐说。

“看一下你房间向北的窗。”季别说。

季别看见有一个房间的窗帘拉开了,透出些明亮的暖光。

“把灯关了好不好?”季别问他。

段逐本来准备睡了,接到季别电话,便还是按他说的,拉开了窗帘,又关了灯,季别就把电话挂了。

外头雪大起来,透过黑暗,都能看见雪花漱漱地往下落。

黑夜里突然有光亮了亮,段逐愣了一下,看着外头,又把窗帘拉开了一些。

灯闪一下,停一下,闪一下,停一下,有长有短,重复了两次,段逐看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摩斯码的C。

又重复一次后,灯光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亮起来。

段逐仔细地记下来,发现季别没说什么肉麻的话。

HNYGN

新年快乐,晚安。

确实也只是想陪段逐跨过春节前的凌晨,哪怕碰不到面也行,知道两人离得很近,再对他说晚安。

23.

季别六点半才回来,周临江睡梦中被他喊起来开门。

周临江睡眼惺忪地问季别到底干什么去了,季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说借个地方再让他睡睡。季别一看就洗过澡了,还很累的样子,走路都比平时慢,要不是知道季别不是那样的人,周临江都要以为季别约炮去了。

周临江让季别睡他那张床,自己先出去收拾。

春节联欢晚会早上七点开始,除了季别全起来了,大家围着投影,边吃边看网络直播。

十点不到的时候,周临江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电人是段逐。段逐很有技巧地问周临江午饭还能不能加人,周临江哪敢不从,立刻发了家里地址给段逐,还下楼接他。

周临江和段逐关系还算可以,而且周临江他爸最近刚跳槽到段逐家的总公司当高管,于情于理,段逐过来他都应该热烈欢迎。

段逐十分钟就到了周临江家楼下,把车停在街边,雪还在下,他撑着伞走出来。

段逐一进去,一群人就骚动起来,段逐太忙,不太有时间参加活动,但大家都对段逐印象很好,他刚坐下,一个学弟就忍不住问他前段时间在某论坛演讲的事情。

十多个人边看直播边聊天,到最后半小时时,季别揉着眼睛出来了,他看见段逐,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临江在边上愣了一下,眼看季别凑过来,大大咧咧地往段逐身边一坐。

沙发不够长,段逐边上只留了一小块空地,季别和段逐紧贴着腿。段逐边上还有个周临江,他没往周临江那儿挪,快跟季别黏一起了。

别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看小品,季别一挤进来,眼睛也看着直播,不见外地对段逐说:“帮我拿一下牛奶。”

周临江觉得季别未免太过了。因为段逐是那种跟人靠太近都会礼貌地退一步的人,周临江是了解季别性格,知道他没恶意,但段逐不知道嘛!

果然,段逐拒绝了,他说:“不行。”

周临江觉得非常尴尬,他很想立刻想把季别揪走,跟他好好科普段逐的性格。不过首先他需要挽救一下季别的尊严,他伸手刚想把牛奶拿给季别,就看见段逐伸手拿了个海绵蛋糕给季别,说:“早上不要空腹喝奶。”

季别“哦”了一声,接过来,乖乖吃了几口,段逐才给他开了一盒牛奶。

季别手里拿着蛋糕,凑过去就着段逐的手喝了一口奶,又问周临江:“江哥,有咖啡吗?”

“没有,”段逐抢先一步说,“困就去睡。”

季别眼睛看着背投,放弃了咖啡,说:“不喝了不喝了,我看看小品总行了吧。”

周临江总感觉这个画面有点诡异,还好几个女生从厨房里把放好了底料的插电锅拿出来,招呼男生去洗菜。

之前约好季别洗菜,周临江就指使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快去干活。”

季别看他一眼,慢吞吞起来了。

洗菜的季别去洗菜,别的朋友都绕着桌子坐好了,周临江刻意坐在了段逐边上,谁知快到联欢会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段逐站起来走到厨房里。

周临江虽然觉得奇怪,也不愿多问,过了一会儿,段逐帮季别端着菜出来了。

边上几个人不好意思了,有两个大一新生站起来说:“哎里面还有吗?我也去端点儿。”

“没多少了,”季别说着又转回去,“你们坐着吧。”

吃火锅的时候季别倒没非要坐在段逐边上,挑着空位就坐了,但是他坐两个女生中间的时候,周临江眼见段逐夹菜的手停了停。

吃了饭,大家都不回家,因为今天是在场一个叫骆温女生的生日,晚上还要给她庆生。

季别吃完饭又困了,撑不住地打了个哈欠,骆温坐在他旁边,问他:“你不是刚起么,怎么又困了。”

“难道昨晚和江哥一间房发生了什么,就没睡好。”另一个女生开他玩笑。

周临江刚想说季别早上才来的,跟他完美错过上一张床的机会,转头看到季别的脸色一下变了,好像受到惊吓,看了周临江这边一眼。

“怎么了,”骆温插嘴,“被说中心事了吗?”

季别对她装可怜:“饶了我吧。”

骆温边上的女生没有放过季别,又调戏季别道:“江哥这么如狼似虎,你不如来睡我们主卧。”

季别无奈了,站起来说:“我去睡了。”

“不行,”周临江发话,“不是说好了要抽三个人收拾吗,你也要参与。”

“我不是洗菜了吗?”季别辩解,“可不可以剔除出备选啊?”

“这是独立事件。”周临江一口回绝。

“那段学长参不参加抽签?”季别转转眼睛,问他。

周临江一时语塞,还没回答,有一个大四男生为逃避抽签收拾餐桌的命运突然站起来,对周临江说:“小江我也去睡了。”

语毕就往卧室走廊的方向走去,大家纷纷站起来,事态失控,昨夜争夺床位事件重演。

季别抓着段逐的手也跑,段逐由他拉着,季别把段逐推进早晨他睡过的那件客卧,一进门就落了锁。

周临江眼看众人作鸟兽散,心中牵挂最多的还是季别,周临江想不明白,今天季别怎么还就盯上段逐了。

反正最后要收拾的人肯定是他,周临江也不挣扎了,打电话叫了保洁,又给季别发信息,问他:“你是不是拉错人了。”

过了一会儿,季别才回他:“没有。”

周临江琢磨许久,还是给季别发:“你别太飞。”

季别站在床边,看了周临江的消息,问段逐:“你怎么人家了,看把江哥吓的。”

段逐把季别拦腰抱起来,按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昨晚你们一间房?”

季别无奈地说:“早上他起床了我才睡下的,你不要瞎说。”

段逐把季别的双手手腕捏住,按过季别头顶,俯身很凶地吻他。

季别被段逐的样子逗笑了,一用劲挣脱了段逐的手,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问他:“而且我昨晚和谁在一起你不清楚么?”

段逐软化了一些,季别就把段逐推到一旁去,说:“我真的困,你让我睡会儿。”

在别人家里,两人也不愿意乱来,盖着被子纯睡觉了。

季别醒过来的时候,外头都装饰好了,他走出去,整个房间里都是气球,他走过去,看见桌上摆了一堆果酒,便拿起来看,正好拿了瓶荔枝味的。

季别喜欢一切荔枝味的东西,他站在桌边,把那罐荔枝果酒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

平时在外面,段逐不让他喝酒,因为他酒量不好,有次喝了一杯红酒难受了好几天。但果酒毕竟度数低,开餐之后,季别就装作很自然地说:“帮我拿瓶荔枝味的。”

段逐晚上坐在季别身边,闻言拿起了一瓶,看了看酒精度,就给季别开了,倒了半杯。周临江在一边说:“稀奇啊,你今天怎么喝酒了?”

“果酒也叫酒?” 季别说,“不是饮料么。”

一小时后,季别对着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小品,笑得乐不可支,东倒西歪,整个人都倒在段逐身上,还抓着段逐的手。

周临江看季别强迫段逐跟自己扣着十指,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犹豫着想把季别给拉走,骆温蛋糕拿了过来,点上了蜡烛,关了灯。

灯亮起来的时候,季别已经抱着段逐睡着了。其他人都拿着蛋糕去另一个桌子上切了,只有段逐、季别和周临江没走。

段逐像以前上学时做过无数次那样,让季别趴在他腿上睡,护着季别的肩。

“他早上才回来的,”周临江硬着头皮为季别开脱,“下午可能也没睡够。”

段逐点了点头,周临江又说:“季别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比较没分寸,酒量又差,你别介意啊。”

段逐没说什么,搭着季别的肩,对周临江道:“我也不知道他喝果酒都会醉。”

太高看他了。

周临江笑了笑,说:“我都没见过季别喝酒来着,每次让他喝酒都说怕家长生气,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敢了。”

段逐低头看了看季别,才说:“可能因为今天家长在吧。”

周临江听见这句,呆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季别睁开眼睛了。

季别按着段逐的腿起来,瞥了周临江一眼,问段逐:“你们在聊什么?”

“说你的酒量。”段逐说。

季别“哦”了一声,转头对段逐说“想回家了”,说完靠着段逐的肩膀,闭上眼睛。

段逐侧头对周临江说:“那我先带他回家了。”

看见周临江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段逐又解释:“我本来就是来接他,顺便坐坐。”

段逐半背半扛地把季别弄下了楼,放在车子后座上,问季别:“怎么喝果酒都醉?”

季别微微睁开眼,勾着段逐的脖子,对他说:“少爷,先进来,把门关上。”

等段逐关了门,他抬起头咬着段逐的嘴唇,用舌头舔他。季别嘴里全是荔枝的味道,带着很淡的酒精味,甜得把车厢都给蒸热了。

凌晨十二点多钟,周临江把人都送走了,准备上楼时,看见段逐的车从他公寓边的车库开出去。

他愣愣地走近电梯,在到达他楼层的那一刻,他福至心灵,终于懂得了季别口中“家长”二字的含义。

深夜给季别致电的人。

或许是和季别共度夜晚的、季别口中说要找的人。

给季别递蛋糕牛奶的人。

让季别因为担心他生气而一下变了脸色的、让季别小心翼翼的人。

不让季别喝酒,又给季别递酒的人。

季别的心上人。

——————————END————

就放一下,感觉尺度应该ok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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