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九十二回 陈经济被陷严州府 吴月娘大闹授官厅 第3小节

兰陵笑笑生2016年03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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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经济与陈安便释放出去了。良久。徐知府退厅。这李通判回到本宅,心中十分焦燥。夫人便问:“相公每常退衙,欢天喜地;今日这般心中不快,何说?”那李通判大喝一声:“你女妇人家,晓得甚么?养的好不肖子!今日吃徐知府当堂对众同僚官吏,尽力上数落了我一顿,可不气杀我也!”夫人慌了,便问:“甚么事?”李通判即把儿子叫到跟前,喝令左右:“拿大板,气杀我也!”说道:“你当初为娶这个妇人来家,今是他家女婿因这妇人带了许多装奁金银箱笼,口口声声称是当朝逆犯杨戬,奇放应没官之物,来问你要。说你假盗出库中官银,当贼情拿他。我道一字不知,反被正宅徐知府,对众数说了我这一顿!此是我头一日官未做,你照顾我的!我要你这不肖子何用?”即令左右,雨点般大板打将下来。可怜打得这李衙内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夫人见打得不像模样,在旁哭泣劝解。孟玉楼又在后厅角门首,掩泪潜听。当下打了三十大板。李通判分付左右:“押着衙内,即时与我把妇人打发出门,令他任意改嫁,免惹是非,全我名节。”那李衙内心中怎生舍得离异?只顾在父母跟前哭啼哀告:“宁把儿子打死在爹爹跟前,并舍不得妇人!”李通判把衙内用铁索墩锁在后堂,不放出去,只要囚禁死他。夫人哭道:“相公,你做官一场,年纪五十余岁,也只落得这点骨血!不争为这妇人,你囚死他。往后你年老休官,倚靠何人?”李通判道:“不然,他在这里,须带累我受人气!”夫人道:“你不容他在此,打发他两口儿上原籍真定府家去便了。”通判依听夫人之言,放了衙内,限三日就起身,打点车辆,同妇人归枣强县家里攻书去了。却表陈经济与陈安,出离严州府,到寺中取了行李,径往清江浦陈二店中来寻杨大郎。说:“三日前往府前寻你去,说你监在牢中,他收拾了货船,起身往家中去。”这经济未信,向河下不见船只,扑了空,说道:“这天杀的!如何不等我来,就起身去了?”况新打监中出来,身边盘缠已无。和陈安不免搭在人船上,把衣衫解当,讨吃归家。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随路找寻杨大郎,并无踪迹。那时正值秋暮天气,树木雕零,金风摇落,甚是凄凉。有诗八句,单道这秋天行人最苦:

“栖栖芰荷枝,叶叶梧桐坠,

蛩鸣腐草中,雁落平沙地;

细雨湿青林,霜重寒天气,

不是路行人,怎晓秋滋味。”

有日经济到家,陈定正在门首。看见经济来家,衣衫褴褛,面貌黧黑,諕了一跳。接到家中,问:“货船到于何处?”经济气得半日不言,把严州府遭官司一节说了:“多亏正宅徐知府放了我。不然性命难保!今被杨大郎这天杀的,把我货物不知拐得往那里去了?”先使陈定往他家探听。他家说:“还不曾来家。”陈经济又亲去问了一遭,并没下落,心中着慌,走入房来。那冯金宝又和西门大姐,扭南面北。自从经济出门,两个合气,直到如今。大姐便说冯金宝:“拿着银子钱,转与他鸨子去了。他家保儿成日来,瞒藏背掖,打酒买肉,在屋里吃。家中要的没有,睡到晌午,诸事儿不买,只熬俺们!”冯金宝又说大姐:“成日横草不拈,竖草不动,偷米换烧饼吃。又把煮的腌肉,偷在舴里和丫头元宵儿同吃。”这陈经济就信了,反骂大姐:“贼不是才料淫妇!你害馋痨馋痞了?偷米出去换烧饼吃!又和丫头打伙儿偷肉吃!”把元宵儿打了一顿,把大姐踢了几脚。这大姐急了,赶着冯金宝儿撞头骂道:“好养汉的淫妇!你偷盗的东西,与鸨子不值了!到学舌与汉子,说我偷米偷肉!犯夜的到拏住巡更的了!教汉子踢我,我和你这淫妇换兑了罢,要这命做甚么?”这经济道:“好淫妇,你换兑他?你还不值他个脚指头儿里!”也是合当有事,祸便是这般起。于是一把手采过大姐头发来,用拳撞脚踢拐子打,打得大姐鼻口流血,半日苏醒过来。这经济便归娼的房里睡去了,由着大姐在下边房里,呜呜咽咽,只顾哭泣。元宵儿便在外间睡着了。可怜大姐到半夜,用一条索子,悬梁自缢身死。亡年二十四岁。到次日早辰,元宵起来,推里间不开。上房经济和冯金宝还在被窝里。使他丫头重喜儿来叫大姐了,取木盆洗坐脚,只顾推不开。经济还骂:“贼淫妇,如何还睡,这咱晚不起来?我这一跺开门进去,把淫妇鬓毛都拔净了!”重喜儿打窗眼内望里张看,说道:“他起来了,且在房里打秋千耍子儿哩!”又说:“他提偶戏耍子儿。”只见元宵瞧了半日,叫道:“爹,不好了!俺娘吊在床顶上吊死了!”这小郎纔慌了,和娼的齐起来,跺开房门,向前解卸下来,灌救了半日,那得口气儿来?原来不知多咱时分,呜呼哀哉死了!正是:

“不知真性归何处,疑在行云秋水中!”

陈定听见大姐死了,恐怕连累,先走去西门庆家中,报知月娘。月娘见状大姐吊死了,经济娶娼的在家,正是:

“冰厚三尺,不是一日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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