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八十回 陈经济窃玉偷香 李娇儿盗财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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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寺废僧居少,桥塌客过稀,

家贫奴婢懒,官满吏民欺;

水浅鱼难住,林疏鸟不栖,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上八句诗,单说着这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可叹之甚也!西门庆死了首七光景,玉皇庙吴道官受斋在家,攒念二七经不题,都说那日报恩寺朗僧官十六众僧人做水陆,有乔大户家上祭。这应伯爵约会了斋祀中几位朋友,头一个是应伯爵,第二谢希大,第三个花子油,第四个祝日念,第五孙天化,第六个常时节,第七个白来创,七人坐在一处。伯爵先说道:“大官人没了,今二七光景。你我相交一场,当也曾吃过他的,也曾用过他的,也曾使过他的,也曾借过他的,也曾嚼他过的。今日他没了,莫非推不知道?洒土也眯了后人眼睛儿也;他就到五阎王根前,也不饶你我了。你我如今这等计数,每人各出一钱银子,七人共凑上七钱。使一钱六分连花儿买上一张卓面,五碗汤饭,五碟果子;使了一钱一付三牲;使了一钱五分一瓶酒;使了五分一盘冥纸香烛;使了二钱,买一钱轴子,再求水先生作一篇祭文:使一钱二分银子顾人抬了去,大官人灵前,众人祭奠了。咱还便益,又讨了他值七分银一条孝绢,拿到家做裙腰子。他莫不白放咱每出来?咱还吃他一阵。到明日出殡,出头饶饱餐一顿,每人还得他半张靠山卓面,来家与老婆孩子吃着两三日,省了买烧饼钱,这个好不好?”众人都道:“哥说的是!”当下每人凑出银子来,交与伯爵,整理备祭物停当。买了轴子,央门外人水秀才做了祭文。这水秀才平昔知道应伯爵这起人与西门庆,乃小人之朋,于是包含着里面作就一篇祭文。祭轴停当,把祭祀到西门庆前摆下。陈经济穿孝,在旁还礼。伯爵为首,各人上了香。人人都粗俗,那里晓的其中滋味!浇了奠酒,只顾把祝文来宣念。其文略曰:

“维重和元年,岁戊戍二月戊子朔,越初三日庚寅,侍生应伯爵、谢希大、花子油、祝日念、孙天化、常时节、白来创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锦衣西门大官人之灵曰:维灵生前梗直,秉性坚刚。软的不怕,硬的不降。常济人以点水,容人以沥露,助人精光。囊箧颇厚,气概轩昂。逄药而举,锦阴伏降。锦裆队中居住,团夭库里收藏。有八角而不用挠掴,逄虱虮而骚庠难当。受恩小子,常在胯下随帮。也曾在章台而宿柳,也曾在谢馆而猖狂。正宜撑头活脑,久战熬场;胡何一疾,不起之殃!见今你便长伸着脚子去了,丢下子如班鸠跌弹,倚靠何方?难上他花之寨,难靠他八字红墙。再不得同席而偎软玉,再不得并马而傍温香。撇的人垂头跌脚,闪得人囊温郎当!今特奠兹白浊,次献寸觞。灵其不昧,来格来歌,尚享!”最好金龟换酒全集

众人祭毕,陈经济下来还礼,请去卷棚内,三汤五割 ,管待出门。那日院中李家虔婆,听见西门庆死了,铺谋定计,备了一张祭卓,使了李桂卿、李桂姐坐轿子来上纸吊问。月娘不出来,都是李娇儿,孟玉楼在上房管待。李家桂卿、桂姐悄悄对李娇儿说:“俺妈说,人已是死了,你我院中人,守不的这样贞节。自古千里长棚,没个不散的筵席。教你手里有东西,悄悄教李铭稍了家去防后,你还恁傻!常言道:‘杨州虽好,不久恋之家。’不拘多少时,也少不的离他家门。”那李娇儿听记在心。不想那日韩道国妻王六儿亦备了张祭卓,乔素打扮,坐轿子来与西门庆烧纸。在灵前摆下祭祀,只顾站着。站了半日,白没个人儿来陪侍。原来西门庆死了,首七时分,就把王经打发家去不用了。小厮每见王六儿来,都不敢进去说。那来安儿不知就里,到月娘房里,向月娘说:“韩大嬏来与爹上纸,在前边站了一日了。大舅使我来对娘说。”这吴月娘心中还气忿不过,便喝骂道:“怪贼奴才!不与我走,还来甚么韩大婶,〈毛皮〉大婶!贼狗攮的养汉的淫妇,把人家弄的家败人亡,父南子北,夫逃妻散的,还来上甚么〈毛皮〉纸!”一顿骂的来安儿摸门不着。来到灵前,吴大舅问道:“对后边说了不曾?”来安儿嘴谷都着不言语。问了半日,再说:“娘稍出‘四马’儿来了!”这吴大舅连忙进去对月娘说:“姐姐,你怎么这等的!快休要舒口。自古人恶礼不恶。他男子汉领着咱惹多的本钱,你如何这等待人?好名儿难得,快休如此!你就不出去,教二姐姐、三姐姐好好待他出去,也是一般。做甚么恁样的,教人说你不是?”那月娘见他哥这等说,纔不言语了。良久,孟玉楼还了礼,陪他在灵前坐的。只吃一锺茶,妇人也有些省月岂,就坐不住,随即告辞起身去了。正是:

“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那李桂卿、桂姐、吴银儿都在上房坐着,见月娘骂韩道国老婆淫妇长,淫妇短;砍一枝,损百株,两个就有些坐不住。未到日落,就要家去。月娘再三留他姐儿两个:“晚夕伙计每,伴你每看了提偶的,明日去罢。”留了半日,只桂姐、银姐不去了,只打发他姐姐桂卿家去了。到了晚夕,僧人散了,果然有许多街坊伙计主管,乔大户,吴大舅、吴二舅、沈姨夫、花子油、应伯爵、谢希大、常时节也有二十余人,叫了一起偶戏,在大卷棚内摆设酒席伴宿。提演的是孙荣、孙华杀狗劝夫戏文。堂客都在灵旁厅内,围着帏屏,放下帘来,摆放卓席朝外观看。李铭、吴惠在这里答应,晚夕也不家去了。不一时,众人都到齐了。祭祀已毕,卷棚内点起烛来,安席坐下。打动鼓乐,戏文上开上开,直搬演到三更天气,戏文方了。原来陈经济自从西门庆死后,无一日不和潘金莲两个嘲戏。或在灵前溜眼,帐子后调笑。至是赶人散一乱中,堂客都往后边去了,小厮每都收家活。这金莲赶眼错捏了经济一把,说道:“我儿,你娘今日可成就了你罢!趁大姐在后边,咱要就往你屋里去罢。”经济听了,把不的一声,先往屋里开门去了。妇人黑影里,抽身钻入他房内。更不答话,解开裙子,仰卧在炕上,双凫飞肩,交陈经济奸耍。正是:

“色胆如天怕甚事,鸳帏云雨百军情。”

“二载相逄,一朝配偶;数年姻眷,一旦和谐。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茎忙舒。耳边诉雨意云情,枕上说山盟海誓。莺恣蝶采,婍妮搏弄百千般;狂雨羞云,娇媚施逞千万态。一个低声不住叫亲亲,一个搂抱未免呼达达。”

正是:

“得多少柳色乍翻新样绿,花容不减旧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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