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八十二回 潘金莲月夜偷期 陈经济画楼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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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书斋作会时,云踪雨迹少人知,

晚来鸾凤栖双枕,剔尽银灯半吐辉;

思往事,梦魂迷,今宵喜得效于飞,

颠鸾倒凤无穷乐,从此双双永不离。”

话说潘金莲与陈经济自从西门庆孝堂在厢房里得手之后,两个人尝着甜头儿,日逐白日偷寒,黄昏送暖。或倚着肩嘲笑,或并坐调情。掏打揪挦,通无忌惮。或有人跟前,不得说话,将心事写成,搓在纸条儿,内丢在地下。你有话传与我,我有话传与你。一日四月天气,潘金莲将自己袖的一方银丝汗巾儿,裹着一个玉色纱挑线香袋儿,里面装安息排草,玫瑰花瓣儿,并一缕头发,又着些松柏儿,一面挑着“松柏长青”,一面是“人如花面”八字,封的停当,要与经济。不想经济不在厢房内,遂打窗眼内投进去。后经济开门,进入房中,看见弥封甚厚,打开都是汗巾香袋儿。布上写一词,名寄生草:

“将奴这银丝帕,并香曩寄与他。当中结下青丝发,松柏儿要你常牵挂,泪珠儿滴写相思话。夜深灯照的奴影儿孤,休负了夜深潜等茶{艹縻}架。”

这经济见词上许他在荼{艹縻}架下,等候私会佳期。随即封了一柄金湘妃竹扇儿,亦写一词在上面答他,袖入花园内。不想月娘正在金莲房中坐着,这经济三不知恰进角门,就叫:“可意人在家不在?”这金莲听见是他语音,恐怕月娘听见决撒了,连忙走出来掀起帘子,看见是他,佯做摆手儿,说:“我道是谁来?原来是陈姐夫来寻大姐。大姐刚纔在这里,和他们往花园亭子摘花儿去了。”这经济见有月娘在房里,就把物事暗暗递与妇人袖了,他就出去了。月娘便问:“陈姐夫来做甚么?”金莲道:“他来寻大姐,我回他往花园中去了。”以此瞒过月娘。不久月娘起身回后边去了。金莲向袖中取出物事,拆开,都是湘妃竹白纱扇儿一把。上画一种青蒲,半溪流水。有水仙子一首为证:

“紫竹白纱甚逍遥,绿□青蒲巧制成,金铰银钱十分妙。妙人儿堪用着,遮炎天少把风招。有人处常常袖着,无人处慢慢轻摇。休教那俗人见偷了!”

妇人一见其词,到于晚夕月上时,早把春梅、秋菊两个丫头,打发些酒与他吃,关在那边炕屋睡。然后他便在房中,绿窗半启,绛烛高烧,收拾床铺衾枕,熏香澡牝,独立木香棚下,专等经济今晚来赴佳期。都说西门大姐那日被月娘请去后边,听王姑子宣卷去了。止有元宵儿在屋里,经济梯已与了他一方手帕,安付他着守房中:“我往你五娘那边,请我下棋去。等大姑娘进来,你快叫我去。”那元宵儿应诺了。这经济得手,走来花园中。那花筛月影,参差掩映。走在荼{艹縻}架下,远远望着;见妇人摘去冠儿,半挽乌云,上着藕丝衫,下着翠纹裙,脚衬凌波罗袜,从木香棚下来。这经济猛然从荼{艹縻}架下突出,双手把妇人抱住。把妇人諕了一跳,说:“呸!小短命!猛可钻出来,諕了我一跳!早是我,你搂便将就罢了!若是别人,你也恁大胆搂起来?”经济吃的半酣儿笑道:“早知搂了你,就错搂了红娘,也是没奈何!”两个于是相搂相抱,携手进入房中。房中荧煌煌掌着灯烛,卓上设着酒肴。一面顶了角门,并肩而坐饮酒。妇人便问:“你来,大姐知不知?”经济道:“大姐后边听宣卷去了。我安付下元宵儿,有事来这里叫我。只说在这里下棋哩。”说毕,两个欢笑做一处。饮酒多时,常言: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不觉竹叶穿心,桃花上脸,一个嘴儿相亲,一个腮儿厮搵。罩了灯上床交接。妇人搂抱经济,经济亦揣换着妇人。妇人唱六娘子:

“入门来将奴搂抱在怀,奴把锦被儿伸开。俏冤家顽的十分怪;嗏,将奴脚儿抬!脚儿抬!操乱了乌云{髟狄}髻儿歪。”

经济亦占回前词一首:

“两意相投情挂牵,休要闪的人孤眠。山盟海誓说千遍,残情上放着天,放着天。你又青春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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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云雨纔毕,只听得元宵叫门,说:“大姑娘进房中来了。”这经济慌的穿衣出门去了。正是:

“狂蜂浪蝶有时见,飞入梨花无处寻。”

原来潘金莲那边三间楼上,中间供养佛像,两边稍间堆放生药香料。两个自此以后,情沾肺腑,意密如胶,无日不相会做一处。一日,也是合当有事。潘金莲早辰梳妆打扮,走来楼上观音菩萨前烧香。不想经济正拿钥匙上楼开库房间,拿药材香料,撞遇在一处。这妇人且不烧香,见楼上无人,两个搂抱着亲嘴砸舌。一个叫亲亲五娘,一个呼心肝性命,说:“趁无人,咱在这里干了罢!”一面解退衣裤,就在一张春凳上,双凫飞肩,灵根半入,不胜绸缪。有生药名水仙子为证:

“当归半夏红石,可意槟榔招做女婿。浪荡根插入荜麻内,母丁香左右偎,大麻花一阵昏迷。白水银扑簇簇下,红娘子心内喜,快活杀两片陈皮。”

当初没巧不成话。两个正干得好,不防春梅正上楼来,拿盒子取茶叶看见。两个凑手脚不迭,都吃了一惊。春梅恐怕羞了他,连忙倒退回身子,走下胡梯。慌的经济兜小衣不迭,妇人正穿裙子,妇人便叫春梅:“我的好姐姐,你上来,我和你说话。”那春梅于是走上楼来。金莲道:“我的好姐姐,你姐夫不是别人,我今教你知道了罢。俺两个情孚意合,拆散不开!你千万休对人说,只放在心里!”春梅便说:“好娘,说那里话!奴伏侍娘这几年,岂不知娘心腹,肯对人说!”妇人道:“你若肯遮盖俺们,趁你姐夫在这里,你也过来和你姐夫睡一睡,我方信你。你若不肯,只是不可怜见俺每了!”那春梅把脸羞的一红一白,只得依他;卸下湘裙,解开裈带,仰在凳上,尽着这小伙儿受用。有这等事!正是:

“明珠两颗皆无价,可奈檀郎尽得钻!”

有红绣鞋为证:

“假认做女婿亲厚,往来和丈母歪偷!人情里包藏鬼胡油!明讲做儿女礼,暗结下燕莺俦,他两个见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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