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1192章  周老爷子的秘书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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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的这几天,饭前饭后,朱建国已经给侯卫东交待了不少当时的情况,但是,侯卫东知道,即使面对周昌全和宁玥,有些情况也是不能完全说透的。

“老领导,宁部长,当时我真是有点懵了,事情的确太突然了。”

“郑秘书长从出国招商开始,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一直没有休息,再加上近期几项大的工作,都是他牵头,就在10月10日左右,终于病倒了,当时送到医院,大夫说血管已经拴了70%,很严重。”

“按照朱书记的意见,消息对外严格封锁,一切不动,等郑秘书长身体养好再说,但是郑秘书长坚持提出,自己不适合再担任省委秘书长,并向朱书记极力推荐了我。”

“朱书记考虑再三,这才下了决心。”

侯卫东将前前后后的情况说完,周昌全总算搞清楚,宁玥在一旁道:“当时岭西省委是比较仓促,只是由陈曙光通过电话给部里打了招呼,这几天才补齐了备案手续。”

备案制度,是如今干部管理的重要程序之一。意思是下级党委管理的干部,使用权在下级党委,但是在调整干部时,必须报上级组织部门备案。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及时发现下级党委在干部问题上,越级提拔、弄虚造假、超职数配备等问题。

周昌全毕竟官场历练多年,经验丰富见识广,他考虑更多的,是另一个层面,道:“这只是一个原因,我估计老朱作出这个决定,也有其他几个方面的考虑。”

宁玥会意一笑,悄悄冲侯卫东竖了竖大拇指。周昌全没有注意,又问侯卫东:“前一段时间,我听说你在茂云折腾的动静又不小,那个涂仁杰的事情了结了没有?”

“也算结案了吧,他在后期也交待了些其他事情,都是没有线索和证据,纪委也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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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全却道:“我在沙州时间比较长,你不了解当年岭西的局面,有些情况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侯卫东脑海里便浮现出祝焱的一番话,如今,老领导也点出了同样的意思,他才知道,自己这个马蜂窝捅的并不小。

周昌全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官场纷争中,他仰头呼了口气,道:“谁都知道,反腐就像拔萝卜,一个不拔,一片平静。拔出了一个,泥土松了,松了的泥土就会带出另外的一大片萝卜。”

“当年,在八十年代初期,岭西纪委书记号称铁娘子,在全国都赫赫有名。她接手纪委不到两年时间,在她手上就倒下了三个正厅和一批处级干部,只要她接手的案子,没有不被弄得水落石出的。按她自己的话说,办案就要办成铁案。”

这个情况,连宁玥都不清楚,侯卫东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此人,听周昌全如此说,二人都禁不住浑身一凛,暗道:“此人如此强势,连自己都自愧不如,不知最终下场如何?”

周昌全似乎明了宁玥和侯卫东的心思,继续道:“这位纪委书记后来莫名调到一个部委,总算是顺利熬到退休,然后就没了动静。但是,她给岭西官场带来的影响,却一直持续了若干年。”

侯卫东似有所悟,周昌全掰着手指,道:“卫东,你和玥玥还有小铁,都不是外人,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你虽然没在纪委这条线上工作过,但是即便不算益杨易中岭的案子,经你手主办或者与你有关的案子中,涉及的干部也有不少了吧?”

侯卫东在心里默算了一遍:“先不算那些处以下小鱼小虾,闻天强,李建林这是自己打掉的,易中达是秘书杜兵杰作,黄子堤与自己也有莫大关联,包括这次涂仁杰,厅级干部也有四五个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这样纵向比较过,如今一算,不禁在心里暗道:“他妈的,我可没有反骨,怎么也经历了如此多的干部落马?”

周昌全谈兴很深,道:“卫东,我说这些的意思,是针对你现在的情况。进入省级班子,这是一个干部无上荣耀的事情,也是很多干部毕生的追求。现在,你虽然还没有解决省委常委,但是毕竟到了秘书长这个岗位,以什么样的理念对待这个突然的转变,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个与市委书记完全不同的角色,对你今后的发展,甚至一生的走向,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侯卫东,甚至包括宁玥,都极为认真地倾听周昌全的心声,铁瑞青本来忙前忙后,听着听着,似乎也入了迷。

侯卫东道:“愿闻老领导教诲。”

周昌全接过铁瑞青递过来的水果,吃了一口,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到了这个岗位,不是能否干好的问题,而是必须要立得住。你有两任秘书的经验,一般事务已经难不住你,但是就怕你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这番话果然点中了侯卫东内心深处。这几天静下心来以后,想得最多的,还真是在回味如何给祝焱服务,给周昌全服务时有哪些得失,自侍做秘书经验还算丰富,倒也没把这省委秘书长当成多大的难事。

周昌全对铁瑞青很有好感,道:“小铁姑娘,你是玥玥部长的秘书,想必做秘书最基本的要求应该知道吧?”

铁瑞青安安稳稳地道:“周省长,应该是口紧眼尖腿勤手快吧?可惜我做得还不够好。”

周昌全点点头,道:“不错,口紧眼尖腿勤手快,这八个字是秘书的入门功夫,给县委书记当秘书,掌握好这八个字,也出不了大问题。”

他转向侯卫东,问道:“你给我做秘书时,和给祝焱服务有什么区别?”

侯卫东想了想,道:“老领导本身水平极高,我给您做秘书,主要是学习,如果说有点体会的话,就是学会了一些处理问题的能力。”

周昌全道:“这就对了,给一个市委书记做秘书,如果还停留在口紧眼尖腿勤手快这个层面,那就不够了,至少要做到善断能谋有头有脑,才能算基本称职。”

侯卫东暗暗佩服周昌全的独到,善断能谋有头有脑,自己的确在这方面展露出一些能力,这才有了派往成津一说,当然,在有勇有谋这方面,当年自己还差得不少。

他很想知道,作为一名省委秘书长,该如何恰当地把握胜任之道,一时想不出精练而准确的定位,便诚恳地请教道:“请老领导教教我如何做好这个省委秘书长。”

周昌全一指宁玥,呵呵笑道:“玥玥现在身居高位,又在核心部门关键岗位,你来说说看?”

宁玥何等人物,在周昌全面前,如果不能拿出点过硬的东西,岂不白混了这些年?

“老爷子,您这是要考我啊,我可没有干过秘书,说的不对别见笑啊。就说说这段时间的体会吧。从岭西市过来,其实很是适应了一段日子。当官当惯了,突然成了吏,确实不适应。过去天天面对复杂具体的事务,需要你准确做出决策,自有手下一帮人负责去落实。”

“可是在中织部就不同了,虽然大小也是个部长,可是却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决策,相反,更多的是必须亲自带着手下人,一件一件落实各项政策。”

周昌全看了宁玥一眼,道:“玥玥说得极对。省委秘书长不是省委书记秘书,进常委也好,不进常委也好,重点要把握好官和吏的关系,我个人的看法,也是八个字,是官非官是吏非吏,卫东,你好生琢磨琢磨吧。”

一时间,侯卫东没有说话,心里在细细品味老领导的这番言语。一旁的铁瑞青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笔记本,快速地记下了这三句话、24个字。

周昌全看看时间,道:“卫东和小铁稍等一下,我和玥玥部长有几句话要说。”

二人知趣地来到院里,欣赏花草和金鱼。借着这个机会,侯卫东问道:“瑞青,来北京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铁瑞青更加珍惜这难得的时间,把个人的事情简单讲了,用更多的时间谈了对中织部的印象,她很清楚,对于侯卫东来讲,这些内容远比个人情况要重要得多。

铁瑞青眼里的宁玥,只有一个字“忙”,而对于中织部的评价,则用了六个字“摊子大、人太多”,按照她的说法,来了几个月,一共没有认识几个人,整个机关上千人,实在是太大了。

侯卫东对这些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一些联想。

据铁瑞青讲,前些天,蒋明隽突然来了北京。本来,铁瑞青到京后,除了宁玥和部里的工作人员以外,唯一的一个好朋友,甚至可以称得上闺蜜的,便是祝焱的侄女、大学同学、留在北京工作的周菁了。

蒋明隽是铁瑞青参加工作以后的同事和新闺蜜,三个青春年少的姑娘聚在一起,自然很是亲热。没有多长时间,蒋明隽还约了另外一个好友过来,这一位自然就是在北京漂着的晏紫了。铁瑞青做了秘书以后,上道很快,透过四女表面的热热闹闹的,她很快意识到了问题。

蒋明隽话里话外,一是打听铁瑞青如何做上宁玥的秘书,二是多次询问宁玥的活动安排,很显然,这些话题已经超出了闺蜜聊天的范围。

侯卫东道:“瑞青,你的感觉很敏锐。蒋明隽的背后是蒋玉楼,她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蒋玉楼想搭上宁部长这条线。也就是说,他对副省长兼岭西市长并不满意。”

铁瑞青不解:“侯老师,我虽然了解不全,但是全国范围内,副省长兼任省会市长的并不多,加上祝书记人很好,蒋省长不该不满意啊。”两人独处,铁瑞青一声“侯老师”脱口而出。

屈指算来,侯卫东和蒋玉楼相识也有七八年以上了,不管现在蒋玉楼在祝焱面前如何表现,他坚信,当年为了火佛煤矿催款,第一次在省财政厅见到的蒋玉楼,才是最真实的。

他对铁瑞青道:“你在这个部门工作,别人高看一眼、厚爱一层,我想你可能有些体会吧?所到之处,鲜花、掌声、笑脸、恭维,有些飘飘然吧?”

铁瑞青俏脸微红,小声道:“侯老师,您说的太对了,确实是那样。不过您放心,我还有些自知之明,别人尊敬的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而不是我们本人。”

侯卫东拍了拍铁瑞青的肩膀,道:“对头,你能看到这一层,至少没有辜负我当初的推荐。没错,位置决定一切。蒋玉楼多年财政厅副职,又干过铁州书记,一把手和副职,他太有体会了,以他的强势,如果不是城府深,又在省会,恐怕老领导的日子不好过。”

铁瑞青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侯卫东无意间对视了一下,迅速转向了另一侧,道:“侯老师,当初这就是您找我,这个世界上,换了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爸爸在内,让我进官场,我绝不会同意的,好在宁部长人太好了,否则我真干不下去。”

侯卫东是过来人,尽管铁瑞青如此说,可是看她的神态,知道这个丫头已经开始适应,便笑着道:“现在想不干已经晚啦,不过我提醒你,也许适当时候,蒋玉楼会直接面对你的,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铁瑞青佩服地点点头,道:“侯老师,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宁玥扶着周昌全走了出来,周昌全坚持要把宁玥送上车,宁玥笑道:“老爷子,您可别吓我,那样的话,我就不走了。”周昌全这才回屋,却一连声安排侯卫东代表他送客。对于宁玥与侯卫东的关系,铁瑞青有些说不上来。从她个人的内心来讲,自打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了大学逐渐成熟以后,她对侯卫东充满了感激,甚至是暗恋。但是上青林淳朴的乡情,铁柄生严厉的家教,使她的心理发育很健康和阳光。

如此,铁瑞青很理智地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对侯卫东表示出来的只是师生般的尊重和普通的友情。她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地恋爱、结婚,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侯卫东的感情世界,即使在她个人婚姻并不顺利的时候,也没有过别的想法。

来北京以前,她和爱人经过了一次长谈。爱人本性不差,只是从小生性懦弱,家庭观念极强,如果没有父母从中挑三挑四,他对铁瑞青还不错。也正因为如此,铁瑞青不顾周围几个好友的起哄,一次次忍住对公公婆婆的不满,努力维护自己的小家。

跟了宁玥一段时间以后,她以女人特有的心细,很快发现了宁玥感情生活的贫乏,也听到宁玥几次在车里动员老公调往北京,似乎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对于夫妻而言,自然是不正常的现象。

如果是一般的女同志,知道自己的秘书也是一个人,肯定会经常叫到家里来,做个伴,说说话。偏偏宁玥性格极坚强,除了工作必须,她从来也不会主动邀请铁瑞青到自己的住处,可是越是这样,铁瑞青就越清楚宁玥是在一个人抗衡无尽的寂寞。

她天天跟着宁玥,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宁玥和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通电话,每次都是非常严肃,干脆利索,只有偶尔和侯卫东通电话时,态度才会有所变化,这种变化,如果不是一个已婚的女人,绝对体会不到。

而铁瑞青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看到周昌全回头进屋,宁玥和侯卫东并排走出来,铁瑞青很知趣地快速打开车门,直接坐到了副驾驶位置,轻轻地关上了车门。

果然,宁玥并没有上车,透过反光镜,二人站在车旁开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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