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57节 重提黄色录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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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所有老师聚集在一堂,主席台上坐着镇教办的人,还有镇党委副书记刘清永以及党政办副主任刘友树。会议由镇教办张主任主持,第一项议程就是由镇纪委副书记、党政办副主任刘友树通报赵海案件。刘友树穿了件西服,打着红色领带,头发梳成一片瓦,有了领导的基本形象。他清了清嗓子,道:“我首先通报赵海案件。”

看着主席台上的刘友树,侯海洋心里百感交集,刘友树是去年分来的大专生,借调到镇政府以后,阴差阳错成了抗洪救灾英雄,如今以火箭般的速度成为镇政府后起之秀,坐在主席台上给大家通报情况。赵海的资历比刘友树老,教学水平比刘友树强,阴差阳错成了聚众看黄色录像的主角之一,如今更是成为阶下囚,失去人身自由,人生轨迹完全改变·

听完案情介绍,侯海洋认为赵海被抓是咎由自取,派出所及时抓住强奸犯有功,镇政府及时通报情况并警示教育其他老师是必要措施,但是他仍然觉得如被厚厚的棉花堵住眼耳鼻,似乎要窒息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绝望。

散会已经在晚上十一点,屋外飘着毛毛细雨。侯海洋骑着摩托,漫无目的在公路上开着,任毛毛春雨将衣衫打湿,愤怒的摩托声在夜空中传得极远。

赵海强奸案如一块巨石掉进了小水塘,打破一了原来的平静。

镇党委、政府为了此事专门召开联席会,镇教办负责人、新乡学校负责人列席会议。在会上,乐彬愤怒地拍了两次桌子,最后一次拍得很响,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代友明是老校长,作为新乡镇最高学府的掌门人,平素挺受尊重,这一次被党委书记乐彬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一顿。

“这件事情表面上是偶发事件,实际卜反映的是学校的管理问题,政治思想工作薄弱,对教师关心不够。”乐彬接二连三地向学校扣上一顶顶大帽子。

副书记刘清永暗自觉得奇怪:“赵海之事虽然操蛋,对于一个镇来说并不算是大事,前一阵子煤矿死了三个人乐彬都没有这样冒火,难道他是要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他朝镇长蒋大兵看了过去,蒋大兵也正用探询的眼光看了过来。在镇政府里面,两人素来穿着连档裤子,一唱一和,很是默契。

“为了赵海这件事情,我被县委谭书记叫过去狠狠地批了一顿,责成我们镇党委、政府拿出必要的措施,理顺学校体制,整顿校风校纪,解决新乡学校的软、散、乱、差四大问题。”

乐彬脸上青筋暴涨,对镇纪委书记凌华声道:“赵海发生这事,不能孤立地看,前一阶段不是发生了老师聚众看黄色录像的事情,为了新乡面子,此事在内部处理了。现在反思,如果当时我们处理重一些,肯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处理轻了,表面上是保护了那些犯了小错误的老师,实际上是害了他们。我建议,以凌华声同志为组长,小刘为副组长,教办参加,成立一个小组,分别找当时聚众看黄色录像的老师谈话,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责令他们写出深刻检查,检查不过关就不准站讲台。还有,学校领导也要写出相应的检查。

“其二,关于新乡学校体制问题,我们不能再拖了。教育局的领导对我们意见很大,多次在县里开会都提及此事,谭书记在我的检查中有专门的批示。他要求我们认真研究新乡学校的体制问题,必须尽快与教育局一起章出方案,中学小学分家。我们这边以李永良副镇长为组长,拿出方案,尽快提交给镇党委研究。”

刘清德打心眼里不愿意将小学与初中分开,他用眼光寻着哥哥刘清水,刘清永专心专意地记着笔记,不和弟弟的目光对接。

王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认为乐彬书记被蒋大兵和刘清永压得死死的,束手束脚,没有料到今天老虎突然发威,拍了桌子,满屋人皆没有反对。她心道:“乐彬书记聪明,选了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刘清永没有正当的反对理由,看来此事成了。”

会议结束以后,刘清德来到了二哥家里,两兄弟关着门商量事。刘清德道:“乐彬这个外来人居然在新乡耀武扬威,二哥,你和蒋镇长太窝囊了。

刘清永抽着烟,吐了一串烟圈,道:“乐彬毕竟是一把手,他拿了谭书记的尚方宝剑,我们有啥子办法,最好的策略是配合他的工作,让新乡工作出色,这样才能把乐彬推出去,明白吗?这是以退为进,别总想着顶牛,杀人一千自损八百。

刘清德硬是没有转过弯,道:“哥,这是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难道我们还怕乐彬?惹恼了我,串几个村,让他选举时出大洋相.’

刘清永道:“你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个毛脾气,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别把自己当成刘老七。这是大哥定下的策略,我们执行就是了.乐彬不走,蒋大兵当不了书记,我就当不成镇长,懂不懂?”

刘清永的大哥如今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提拔干部的事门儿清,刘清德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是怵这位大哥。得知是大哥的主意,也就不吭声了。

新乡党政联席会后,纪委书记凌华声和副镇长李永良就按照会议要求,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李永良是分管教育的副镇长,他主要工作是与教育局一起让新乡中学和小学分家,分人分财产都是麻烦事,他要了镇政府那辆老吉普车,进城找教育局汇报工作去了。

凌华声把刘友树叫到办公室,两人关上门,细细地商量了一番。凌华声道:“这事你去就行了,找几个当事人谈话,指出问题,让他们写一份检查就算过关,别弄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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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乐彬狠狠地拍了桌子,给刘友树留下了深刻印象,凌华声此时的布置简直就是敷衍,他迟疑地问道:“凌书记,昨天乐书记下了狠话,还让校领导写检查。”

凌华声名字很文化,人却一点都沿文化.他是转业干部,脸上满是麻子,看上去很是粗犷。他对一脸不惑的刘友树道:“去找一找几个人,弄一份说得过去的检查就行了,别太认真。家丑不可外扬,这是硬道理,按我说的做,没有错。”

刘友树被凌华声点透以后,对这些老狐狸也佩服。读大学时,出现在报刊和杂志里的乡镇干部都是粗暴、粗俗、粗鲁的三粗干部,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如今乡镇干部有四个来源:一是转业干部,二是上级部门派下来的干部,三是向社会招聘,四是大中专学生,这四种来源的干部多数都是乡镇里的能人。凡是在乡镇真正摔打过的干部,最懂人情世故,最懂社会的实际情况,绝大多数都不是城市人形容的“三粗干部”,而是培养市县领导干部的重要摇篮。

刘友树脑里闪过镇里的乐彬、蒋大兵、凌华声、刘清永等人的面容,暗道:“这些领导人,文化有高低,来历皆不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友树与教办张主任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以教办的名义依次将老师通知到镇里谈话。

第一个来的人是赵良勇,一如今他是学校教导主任,成了学校的中干,还有机会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他的态度最为积极。走进教办最角落的办公室,看到一脸严肃的刘友树和张主任,赵良勇意识到是赵海的事情将聚众看录像的事情再次牵了出来,后悔得紧:“当初怎么头脑发昏,和这么多人一起看黄色录像,没有注意到影响。”

“赵主任,抽支烟。”刘友树看着赵良勇严肃的表情,有意缓和一下情绪。

等赵良勇抽了几口以后,刘友树道一r开场白:“赵主任,今天是按照新乡党委的要求,以镇监察室的名义询问一件事情,这是正式谈话,希望赵主任配合。”

论资历,刘友树和侯海洋差不多,都只是才来一年左右的嫩小伙,可是刘友树如今身份不同了,说话分量自然不同。虽然这番严肃的话在局外人面前有些装腔作势,在局内人面前还是挺有分量。

赵良勇暗自骂了一句:“刘友树才从学校走了几天,装模作样!’

腹诽归腹诽,他的态度还是很好,道:“我在组织面前肯定知道应该说什么。”

“请你谈一谈看黄色录像之事。”

赵良勇可以不理睬小年轻刘友树,但是他无法忽视刘友树背后的组织,道:“那天的事情,起因是这样的……”

刘友树在学校宿舍住了很长时间,借调到新乡政府以后仍然住在学校宿舍里,直到正式调动以后才从学校搬出去,他对“聚众看黄色录像案”了解得一清二楚,按照凌华声的思路,让赵良勇在现场写份检查。

赵良勇怕留下字据在镇政府,犹豫着没有动笔。

张主任最了解老师们的心思,道:“这个没啥,你在派出所都写了,又不进档案。检查是镇党委明确要求的,不写份检查过不了关,至于性质上可以商量嘛,毕竟你们都不了解那些碟片是黄片,对不对,是无心之失嘛。”

刘友树微笑着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清楚什么是黄片,无心之失。”

赵良勇这才打消了顾忌,三人商量着,写了份不咸不淡的检查。出门之际,赵良勇与刘友树和张主任握手道别,他平时喊惯了“小刘’,此时他改口道:“刘书记、张主任,那我走了。”

刘友树在镇里听熟了“刘书记”的称呼,尽管他这个书记只是纪委副书记,算是镇政府二级班子正职,与党委书记、纪委书记和党委副书记都差了一个决定性的台阶,可是听到赵良勇称呼一声刘书记,在心里还是有小小的成就感。他看着赵良勇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侯海洋,当初的竞争对手越混越差,直接混到了村小,与自己万万不能相比。

接着,邱大发进来谈话。邱大发在这种正式场合下,心慌意乱,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无奈之下,刘友树只能指点一番,让他将检查写出来。

侯海洋接到通知后,他根本不准备到镇政府。

中午,赵良勇来到了牛背陀,他知道侯海洋性子倔强,没有在派出所写检查,肯定也不愿意在镇政府监察室里写检查,特意来劝解一番,苦口婆心说了许多“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的道理。离开牛背花时,他从侯海洋的表情上得出了结论,无奈地摇头。

下午三点,代友明将赵良勇叫到办公室,道:“教办通知侯海洋谈话,他现在都没有去,你再去一次牛背陀,找侯海洋谈一次.我问了老张,他们也是应付差事,大家要配合。”

赵良勇以前是普通教师中的带头大哥,挺有威信,此时成了教导主任,凡是有为难之事,代友明就将皮球踢给赵良勇,让他去处理。接受这个任务,他只得再去劝侯海洋,唯一能让侯海洋到镇政府写检查的理由就是让他这个新教导主任下台。

下午五点,张主任再次上楼,来到了刘友树办公室,道:“侯海洋来了没有?还没有到!这个娃儿,一点没有纪律观念。”刘友树看了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再等会儿。”

张主任夸了一句:“刘书记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了纪委副书记,这么沉得住气,我老张自叹不如。”

刘友树道:“我的板凳功夫还差得远,得向老前辈学习。”

张主任笑道:“谦虚的人,还要进步。”

侯海洋进门时,张主任立刻收了笑脸,斥责道:“侯海洋,通知的是几点钟,怎么现在才来?”

侯海洋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下午有课,学生上课是最重要的事。”

张主任是教办主任,“学生上课是最重要的事”是他在学校开会时常用的口头禅,此时被侯海洋拿来作挡箭牌,弄得他无法反驳,下不了台。刘友树连忙打圆场,拿了一支烟,道:“海洋,抽烟。”

张主任气呼呼地坐在旁边,将刘友树和侯海洋两个年轻人拿来作对比,暗道:“都是年轻人,咋就这么不一样,一个成了领导干部,一个是烂滚龙。”

刘友树讲了相同的开场白以后,侯海洋的背越挺越直,直接来了一句:“我不觉得这是聚众看黄色录像。”

张主任道:“派出所都定了性,还在这里嘴硬。”

侯海洋给了张主任一个白眼,道:“老师聚餐,喝醉酒,算不算聚众酗酒?镇政府干部经常在新乡餐馆打麻将,算不算聚众赌博?别否认,真要认真,我们晚上十点到新乡餐馆去抓赌,抓不到聚众赌博我写检查,我就承认聚众看黄色录像的事。”

张主任见侯海洋如此不配合,气得差点就要拍桌子,指着他道:“你这人不知轻重。”

刘友树表情严肃起来,道:“海洋老弟,派出所和校方捉了现场,派出所还有笔录,这件事情的性质是板上钉钉。赵海为什么会出事,看黄色录像就是重要的思想诱因。写检查,不是我和张主任的决定,是镇党委、政府的决定,我们只是奉命执行。”他特意强调道:“检查不进档案,等过了这阵风,我把检查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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