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京的书房

第34节 泪遇吕明暗自发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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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齿形的六角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落到房顶树梢上,留下隐约白色,地面则如张开嘴巴的怪兽将美丽雪花全部吞噬,一点都不惜花冷玉。

早上六点,天空黑暗如漆。

侯海洋和付红兵在县公安局单身宿舍里聊到凌晨两点,此时正蒙头大睡。木门传来“咚咚”的踢门声,门外传来一声吼:“付红兵,赶紧到楼下集合,紧急行动。”

付红兵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床上跳了起来,对睡眼蒙陇的侯海洋道:“我们有紧急任务,什么时候回来说不清楚,不陪你了。”参加了多次训练,动作还算利索,拉开门时,皮带已扣好。他和侯海洋都有一米八,正是年轻帅气的年龄,扣好皮带,腰细肩宽,很有些爽利劲。

侯海洋从被窝里伸出头,道:。我等会儿就走。寒假我要给霸道鱼庄送鱼,到时请你喝酒。”

“我没有寒假了,派出所安排在初一、初二、初三值班,我们这种新毛头补全部都顶在一线。等明年成了老板凳,就有更新的新毛头来顶我们的位置。”付红兵说话之时已经跨出了门,他又退了一步,回到门口道:“卖鱼只是暂时的,你别把这事当成事业。”

侯海洋没有回答,只是从被子里伸出手,在空中招了招。听着走道上“咚咚”的杂乱脚步声,他在床上又眯了几分钟,翻身起床。拿起茶杯,从水瓶里倒了些温热水,喝了几口,胸腹就有一股暖意。

拉开门,门外的寒风吹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让他立刻从睡眠状态里跳了出来。楼下水泥坝子里站了几十个穿着警服和作训服的警察,他们还没有集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嘴前冒起一团团白雾。一辆警用桑塔纳从外面开了进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位魁梧汉子跑到车边,向车内人请示几句,小跑回来,声音洪亮地发出了口令。

警察们散乱地站在院中时,与寻常百姓没有区别。有了统一的口令,集合在一起,他们迅速变成一支有纪律的部队。付红兵个子高,站在队伍前列,收腹挺胸,精神格外饱满。魁梧汉子站在队伍前交代完任务,队伍井然有序地上了停在外面的大客车。随着几声喇叭响,公安大院恢复了平静。

侯海洋血气方刚,内心深处有铁血英雄的情节,看到如此场景,浑身血液燃烧起来,对这支队伍充满着渴望和向往,对能够成为其中一员的付红军颇为羡慕。

他有两次机会成为这支队伍中的一员,阴差阳错与这支队伍失之交臂。第一次是巴山县面向社会公招警察,付红兵得知信息以后立刻给远在新乡小学的侯海洋写信通报这个重要信息,这封关键的信件到了新乡就尸骨无存,至今不见踪影。等到侯海洋知道了此信息,已经错过了报名时间。第二次是参加完茂东市篮球比赛以后,被喜欢打篮球的县公安局局长高智勇看上,有意借调他到县局工作,若不是发生了新乡录像室事件,他已经借调到公安局办公室。

两次错失良机,让他只能在楼上观望警察们的行动,他没有嫉妒付红兵,只是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离开公安局宿舍时,内心充满苦涩。

侯海洋与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杜强约定早上九点在县委招待所门口见面,此时尚早,他沿着巴山大道步行前往县委招待所。如孤独的野狼行走在县城街道上,寒风扑面,割得脸上皮肤发疼。他给自己鼓劲:“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一定要想办法脱出困境.”在寒风中每走一步,改变命运的强烈欲望便增加一分。

巴山县城在大唐置县,历史悠久,名人辈出。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说,县城建设确实不怎么样,县城人都戏称住在“七十一条街”.

“七十一条街”是“其实一条街”的谐音。1991年,县城首幢十六层高楼在老电影院原址上拔地而起,“巴山大楼”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成为县城的最高点。在这幢大楼四周,分布着一幢连接着一幢的灰色砖楼,这些火柴灰楼更衬托出大楼的巍峨。“巴山大楼”修好以后,茂东市头头脑脑们还专门来剪彩,评价很高,此楼便有茂东县级城市第一楼之美誉。

巴山大楼一楼和二楼聚集了一些综合部门,三楼以上是住宅。这幢楼原本是科级干部才有资格人驻,可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巴山县以前从来没有电梯楼,电梯的安全性以及将来或许产生的维修费用让县城头头脑脑的家属们都不愿意人驻,反而便宜了一些年轻干部。他们胆子更大一些,头脑中框框少一些,得到了购买集资建房的资格。年轻人住进了电梯房,各局行的头头脑脑又觉得吃了亏,还传来不少怪话,把当时的分管副县长气得拍了桌子。

在巴山大楼左侧约三百米处有一片绿化很好的地块,这是县委、县政府所在地。继续前行约五十米,便是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原来是一圈青灰色围墙,围墙内有两幢苏式建筑以及几十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在思想解放的理论推动下,县委办将灰色围墙拆掉,修成一圈门面房。有了门面就意味着有了租金收人,往日紧巴巴的县委办顿时宽裕起来,普通干部在节日、年终拿到的奖金比前些年要丰厚不少。

侯海洋参加工作时间太短,还不知道发生在县委招待所附近的有趣故事。他在县委招待所门前寻了家豆花馆子,点了一碗豆花、一份红烧肥肠,刚要动筷子,吃惊地见到吕明走了进来。

侯海洋与吕明是巴山师范的同班同学,读书期间互相都有点小意思。毕业以后,两人分配到一南一北最偏僻的乡村小学。同是天涯沦落人,让阻挡两人之间的玻璃窗被意外推开,在柳河镇二道拐村小,两个迷茫的年轻人正式明确了恋爱关系。半年时间过去,现实的压力迫使这一扇玻璃窗无声无息关掉,一场恋爱还未轰轰烈烈展开便提前结束。

亲手关掉这扇窗户的人是吕明,爱情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作为全家第一个跳出农门的长女,为家人分忧,照顾好弟弟和妹妹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和侯海洋之间存在着两个不容易跨过的鸿沟。一是距离。她分到铁坪小学,侯海洋在新乡小学,两地相距接近六个小时的车程,走一趟得一天的时间,十分麻烦。他们两家人都是最普通的村民,两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新老师,短时间内没有调动的可能性。二是经济。铁坪和新乡都是偏僻乡镇,镇里为了保干部、老师工资,不断加大农业税、提留统筹等税费的征收力度,搞得干群关系对立,纠纷不断。尽管镇里用了不少办法,无奈经济条件差,税费总量少,镇政府腰杆不硬。这半年以来,镇里拖欠了干部和教师不少工资。

六个小时距离和拖欠半年工资,这两个现实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吕明心里,使得爱情的甜美滋味大大褪色。正在她仿徨时,已经调到县财政局工作的朱柄勇乘虚而入,其优越的现实条件让吕明无法拒绝。

这一场刚开始就结束的恋爱,让侯海洋手臂上多了几个烟头烫出的伤疤。烟头的温度很高,戳在皮肤上立刻就会留下伤疤。谈恋爱的青年男女往往喜欢用烟头在手臂上制造伤疤,表达自己的悲痛。侯海洋得知吕明放弃自己以后,毫不犹豫用烟头烫了手臂,一来是确实悲伤,二来为了表达悲伤。

正在专心享受肥肠美味的侯海洋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吕明,他将嘴里的一块肥肠图回地吞进肚子里,问了一句没有营养的话:“你吃早饭?”吕明更是吃惊,碎不及防之下,脱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往日恋人出现在眼前,让侯海洋百感交集,他还是显示出了男人的胸怀,道:“我刚从付红兵那里出来,你吃点什么?”

吕明此时哪里有吃饭的心思,低垂着头不说话。昨夜,朱柄勇想方设法劝说吕明住在新装修的家里,吕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选择与朱柄勇谈恋爱,上床是必然之事。可是她对于此事很抗拒,尽量想把上床的时间朝后拖,甚至连接吻都是能躲就躲。她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朱柄勇留宿的建议,只是让他抱了抱,亲了亲,依然住在县财政局招待所.

早上起床,朱柄勇临时有事,匆匆忙忙跟着一位副局长到乡镇去了。吕明不愿意在县财政招待所吃早饭,出了门,一路寻来,在县委招待所院外进了一家不起眼的豆花馆子.此时骤然看见侯海洋,她就如被针刺到了心窝子‘猛然颇抖起来,说不出话.

距离上次在天然气公司的偶遇只有十来天时间.这十来天,吕明茶饭不香,睡眠不足,因此脸颊清瘦,皮肤干燥,整个人显得很憔悴。内心挣扎一会儿,她还是坐在侯海洋对面。

侯海洋看了消瘦的吕明,心痛得紧,道:“一碗豆花,再来一份大豆排骨汤。”

吕明仍然低着头,沉默着。

“我昨晚住在斧头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里,公安局早上有紧急行动,我就自己出来吃早饭。”侯海洋见两人坐在一起实在尴尬,无话找话。

吕明轻轻嗯了一声,仍然将头低垂着,突然,大颗大颗的眼泪奔涌而出,如珍珠一般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在接到吕明的分手信以后,侯海洋有痛苦也有愤怒,多次想当面质问吕明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心。此时与吕明偶遇,看着她伤心忧郁的表情,瘦得变形的脸颊,愤怒不知不觉被瓦解,涌起来的是无奈、忧伤和不服。

吕明深受琼瑶小说影响,将爱情看得格外圣洁和美好。她心里藏着五彩斑斓的爱情梦幻,眼看着就要实现,谁知毕业后才知道现实压力之巨大,她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她自认为自己是背叛者,一直不敢当面向侯海洋解释分手的原因,更不敢奢求侯海洋的谅解。

两人面对面坐着,吕明没有动筷子。

侯海洋不停地吃着,鲜美的肥肠和豆花变得寡淡无味,没有了往日生动活泼的滋味。他越吃越难受,终于将筷子放在桌上,干脆将话题捅开:“你作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是遇到了难题。我现在虽然只是普通穷教师,但是凭着我的能力和努力,肯定能改变我们的命运,你为什么不给我奋斗的机会?”

吕明用手背擦着眼泪,道:“我父母都在农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作为长女,我得对家庭负责任。小弟小妹都要到铁坪中学来读书,他们最多就是拿点米来,其他费用都由我来出,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侯海洋只觉得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从腹中升起,道:“有天大的困难都可以两人承担,你怎么会作出这种选择,是对自己的感情不负责任!现在我在教书的同时,还开始学着做生意,每月赚个一两千块不成问题,完全能够照顾你的弟弟妹妹,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疽自作出决定,心真狠!,说到这里,他想着完全可以解决的问题居然弄成这样,猛地拍了桌子,桌子发出了轰的一声响。

餐馆老板闻声走了过来,他见到两人模样便猜到是小情侣闹别扭,不高兴地道:“要发气到外面去,别在我这里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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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侯海洋站了起来,瞪着眼道:“你,话多。”

侯海洋人高马大,拳头紧握,目露凶光。餐馆老板阅人无数,马上明邮良前年轻人不好惹,退到一边,沉着脸不说话。

吕明也站了起来,仰着头,道:“我对你狠心,对自己更狠心,这辈子,我欠你,好不好!”她夺门而出,泪流满面。

侯海洋呆呆地看着门外,吕明的背影瘦弱纤细,透着一些凄凉,渐渐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闷坐一会儿,侯海洋离开小餐馆。县委招待所不远处就是县财政局办公楼,进进出出的人都身穿淡墨色制服,肩膀上是硬硬的肩章,一个个脚步轻快,充满着自信。侯海洋十分痛恨眼前这些穿制服的财政局干部,他咬着牙,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混出人样,要出人头地,要让吕明明白她的选择是多大错误。”

距离约定时间尚早,侯海洋沿着“七十一条街”疾行。在吕明离开以后,秋云无意中闯进他的生活,或多或少地减轻了失恋的伤痛。他在“七十一条街”来回走了两遍以后,强行将思路转到如何应对杜强到新乡钓鱼之事,迫使自己恢复平静。

县公安局办公室杜强主任是霸道鱼庄的实际老板,若不是新乡镇出产的尖头鱼品质远远高于巴河其他支流所产的尖头鱼,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村小教师专程来到新乡镇。

侯海洋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将乡村教师的角色转变为鱼贩子时,他充满信心。凭着隐秘暗河里的淡青色尖头鱼,新乡镇牛背陀村小教师有资格与霸道鱼庄老板平等地讨价还价。

传统的说法是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在实际生活中,人和人的不平等随处可见,有先天的身体和智力上的不平等,更多是后天家庭环境、出生地点造成的不平等。可以这样说,大部分人从起跑线开始就要经历不平等。

“既然新乡尖头鱼独树一帜,价钱就应该高一些,而且我在春节还保证供应。”侯海洋在心里盘算道,“我整个春节可以提供500斤尖头鱼,每斤涨到30元,就是一万五。”算到了一万五这个数字,他被吓了一跳。随即想起选择县财政局干部而放弃自己的女友吕明,心里顿时烦躁起来,暗道:“若是给吕明及时讲清楚我一个春节就能赚一万元,她还会选择那个离过婚的男人吗?”随即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爱情是神圣的,若是依靠金钱来换取,那我成了什么人,她又成了什么人。”

两个初出社会、心地善良的年轻人都将爱情看得无比圣洁,容不得半点砧污,因此,爱情很容易就随风而去。

内心正在纠结时,一辆警用皮卡车出现在视线。皮卡车车速很快,发出“嘎”的一声刺耳刹车声,停在了侯海洋身边。杜强戴着一副墨镜,拍了拍车窗,道:“小侯老师,上车。”

莽撞子学摩托

侯海洋将杜强看成了谈判对手,在上车时,他将男女私情留在厂车下,集中精力应对比自己年龄大、阅历深、钱更多的杜强。

他是第一次坐小车,坐小车的感觉和坐客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新乡镇的长途客车上,前后左右都会挤满充满乡村气息、的村民,车内.”

会有鸡鸭鱼等活物,有的时候车顶上还会装上几百只鸭子,鸭子们不停地呱呱乱叫,其排泄物会从上而下流到窗沿上,让车内充满了鲜活腥臭的味道。

坐在小车的副驾驶位置,可以俯视街上步行或是骑自行车的芸芸众生。侯海洋甚至幻想着在街道上遇到吕明的场景:“自己驾驶着一辆小车,停下来,透过车窗平静地看着站在街边的吕明,此时天空下着雨,吕明头发被淋湿,贴在额头上,颇为狼狈,眼中透出的神情中有愧疚不安,更多的是后悔。”

这是一个典型的白日梦,十八九岁正是白日梦最丰富的年龄·在中师上课感到无趣时,侯海洋就经常会做白日梦,把自己幻想成不同的角色,演绎不同的人生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白日梦渐渐会减少,多数人将会失去梦想。

小车出了县城,没有遇上任何熟人,更别说吕明。乡镇公路多数是泥结石公路,小车开过,灰尘铺天盖地,侯海洋短暂的白日梦就此醒来。

杜强道:“小侯,关下窗,灰太大。”

皮卡车的车门处有手柄和按钮,侯海洋是第一次坐小车,不知道关车窗是用手柄还是按钮。经过思想深处短暂交锋,权衡利弊,他决定放弃不必要的面子观点,坦然承认没有坐过这种皮卡车,问道:“杜主任,我没有坐过这种车,哪一个开关是关窗户的?”

杜强指了指车门,道:“上面那个塑料柄,摇上去就行了。”

侯海洋试着摇动塑料柄,车窗缓缓升起,关上了。他见杜强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轻视表情,觉得自己没有死要面子是正确选择,他大大方方地又问道:“杜主任,开车很难吗?”

“开车简单得很,没有什么难度,油门、离合、刹车、方向,翻来覆去就是这几样东西。”杜强开着车,给侯海洋讲解汽车基本构成.

了解完汽车构成,气氛更融洽,两人开始随意聊天。杜强道:“今天差一点去不成新乡,老水泵厂的职工昨天将厂长、副厂长抓成了人质,扬言若是县政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同归于尽。局里将所有能抽的警力全部抽去了,若是高局长带队,我就得去。”

侯海洋听说过县水泵厂的事,道:“我刚读中师的时候,水泵厂还红火得很,招过几十个工人,怎么说破产就破产?”

“现在是市场经济,产品不搞统销统购。县水泵厂几爷子有屁尿个本事,哪里搞得赢外面的大厂。以我的观点,锁厂、氮肥厂、水瓶厂、酒厂这些县属厂迟早要完蛋,街道企业更别提。这几年,公安局都在和破产企业的工人纠缠不清。公安要保持社会稳定,必然要抓有过激行为的工人,不抓,公安局脱不了爪爪,就是失职。这些工人都是破产企业工人,饭都吃不起,抓了他们,公安局的背都要被骂肿。公安名声好听,其实是个受气包,日子不好过哟。”

侯海洋道:“日子再不好过,都比在村小当老师要强。”

杜强笑了笑:“借调没有办成,老弟还在呕气。这事可不怪我。其实凭着你的那手字和写文章的水平,任何一个机关都需要,你别太着急,机会多得很。”

侯海洋分配到新乡镇以后,错过了两次借调机会。他在秋云鼓励下,下定决心去考大学,借调到其他单位的想法渐渐淡出脑海.他客气了一句:“谢谢杜主任关心。”

聊了一会儿,侯海洋彻底轻松下来,他在心里作了一个自我总结:“我承认没有用过这个手柄,并没有尴尬,不懂装懂、装腔作势却又被人识破.才是真正尴尬。这是一个值得总结的经验,以后应该诚恳的时候就要诚恳,千万别装腔作势。”

从巴山县城到新乡镇,客车要走两个半小时,皮卡车只用一个半小时。到达新乡场镇时,侯海洋产生了轻微自卑感,心道:“杜强这才是享受人生,他是政府官员,又是霸道鱼庄的老板。我不能永远当一位不受人尊重的村小老师,一定要考上大学,实现人生理想。我现在十九岁,读四年大学,再出来工作也只有二十三岁,现在努力为时不晚。”

小车进人新乡场镇后,杜强道:“我们先去钓鱼,吃中午饭的时候,让派出所朱操蛋请客。”新乡尖头鱼为霸道鱼庄带来了良好声誉,不少县领导和老板点名要吃新乡尖头鱼,他到新乡就是为了确保春节期间新乡尖头鱼供应。为了达到此目的,他就要笼络侯海洋这个村小年轻巅if络的方法有两条:一是投其所好,送一辆摩托车给他,摩托车是公安局收缴的盗车,成本不高,对侯海洋这种年轻人应该有绝对杀伤力;二是有意带他与新乡派出所朱操蛋见面,以后若是在收购鱼时遇上什么事,朱操蛋可以帮助解决。

凭着这两手,他相信小年轻侯海洋一定会服服帖帖。凭他阅人的经验,侯海洋是热血青年,晓之以理不是上策,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

等他动了感情以后,不仅货源能得到保证,而且他这种性格的青年就很难开口提价。

杜强使了个软绳索,来套侯海洋这匹野马。

侯海洋听说要与朱所长吃饭,心道:“我太傻了,早就应该利用杜强的关系。若是当初说清楚有这层关系,朱操蛋想必不会为难我,聚众看黄色录像一事可能会不了了之,我极大可能调到了县公安局,真是太可惜!”

牛背陀小学不通公路,皮卡车只能停在场镇外的公路边。侯海洋和杜强下了车,并排而站,对着青山吐烟圈。杜强用手抹了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新乡山清水秀,工厂少,没有什么污染,难怪尖头鱼的品质好,我们去甩两钩。”

侯海洋道:“我的鱼竿比较原始,水竹做的竿,不太好钓。,

“水竹竿,我用过。”杜强又问,“会骑摩托吗?”

“不会。”

“我给你弄了一辆嘉陵}o摩托,你找地方练习,以后可以骑摩托送鱼,方便得很。”杜强拉开皮卡车后面的一块篷布,一辆八成新的嘉陵70露了出来。

摩托车是现代化的象征,一辆新的嘉陵}o的市面价要三千多块。读中师时,侯海洋和付红兵、付军等人经常在街道边上观赏摩托车,对市面上摩托车的性能和型号了如指掌。

侯海洋摇了摇头,道:“嘉陵70得好几千块钱,我一个月就loo多块的工资,而且镇里还拖着欠着,买不起。”

杜强伸手拍了拍摩托车,道:“公安局里这种无主摩托车多得很,有的是被盗的,有的是被罚没的,坝子里都放不了,隔一段时间就搞一次拍卖,我这是按拍卖价给你弄来的。嘉陵70是好车,省油,百公里耗油0.9升。”

这辆摩托车有八成新,亮程捏的漆面和发亮的排气筒透着现代气息,侯海洋从内心深处是向往现代生活的,此时他就如一只被面筋粘住的蝉,无法逃脱摩托车的诱惑。终于,他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道:“镇里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领齐,就算拍卖价,我也付不起钱。”

杜强微微一笑,道:“这车就算八百,你先用着,什么时候有钱再给。”

这个价钱比市面上要低得多,很划算,侯海洋盘算道:“在春节期间,我多卖些鱼,就可以付清这八百元钱。”打定了主意,道:“杜主任,那我先付三百,春节过后就付剩下的五百。”

牛背陀小学不通公路,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学校。杜强在派出所当过所长,会骑摩托车,他与侯海洋一起将摩托车卸下来,发动摩托车,沿着小道和田坎路朝牛背陀小学开去。侯海洋提着杜强带来的收缩鱼竿,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扑面而来的山风让他能感受到现代工业带来的速度。

到了牛背陀学校,门前坡陡,无法骑上去,侯海洋主动将摩托车往上推,累得一身臭汗。学校铁门从里面锁着,里面有哗哗水声。侯海洋知秋云在院里,改了铁门,喊道:“我回来了,开门。”“今天这么早。”秋云听到喊声,赶紧出来。

“小侯老师,白天还锁着院子,太小心了吧。”杜强听到l里面的回声,声音很年轻,开玩笑道:“小侯老师是金屋藏娇啊。”话音刚落.铁门打开,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杜强所说的金屋藏娇半是玩笑半是调侃。他根本没有想到牛背陀村小会出现一位如此漂亮且有气质的年轻女子。

互相介绍以后,秋云态度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不卑不亢地招呼一声,继续洗衣服。秋云将侯海洋脱下来的脏外套放进盆子里,又倒了些热水进去,盆子里冒出腾腾热气。

杜强疑惑地问:“这是你媳妇?”他眼睛余光打量着秋云,只觉秋云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城市女性魅力,相较之下,自己的老婆还真是个黄脸婆。俗话说,儿子是自己的乖,老婆是别人的好,虽然是短暂几眼,他就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一句话的含义。漂亮女朋友让侯海洋的自尊心得到了小小满足,他嘿嘿笑道:“是中学老师。”

“谈恋爱?”

“嗯。”

女人弯着腰搓衣服,露出一段修长脖子,杜强暗自发了一句牢骚:“怎么好白菜都叫猪拱了,这么漂亮的女人与村小教师谈恋爱,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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